Dacher Keltner(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学教授):
我认为,对幸福的理解不妨从情绪入手,积极的情绪带来积极的心理感觉,消极的情绪会带来消极的心理感觉。
达尔文敏锐地指出,同情心是我们最强有力的一种本能,对人类的进化非常重要。为什么?从科学上来说,同情心不但联系了大脑的旧皮层和关爱他人行为这两者,还从基因上塑造了神经系统中的后叶催产素受体。
在现实层面,人类的后代比地球上其他哺乳动物要脆弱,很多动物的后代一生下来生存能力就非常强,比如,可以很快坐起来吃东西,而人类的后代要花几年时间才能做这些事情。同情心不只是进化的产物,也会给我们带来快乐,我们通过付出而不是索取感到快乐。
我发现,社会不平等会削弱人们的同情心,因此我们在讨论同情心的时候,必须充分考虑周边的社会环境和情景。
Jennifer Goetz(美国明德大学心理系教授):
乐于助人、关心和无私通常被认为与进化论背道而驰。在残酷的、充满竞争的社会里,“物竞天择说”往往被解释为“适者生存”。然而,与我们的日常生活经历大相径庭,生活中的我们不但非常关爱他人,甚至愿意为他人牺牲。
我认为,同情心已经进化为一种具备促进合作、保护弱者等基础功能的情绪。分析这种进化性的中心点在于,作为一种适应机制的同情心应该是人类的普遍特质之一。
在中国社会中,互惠非常重要,我们可以为其他人做一些好事,但在另外一个特定的时间,我们自己也会受益。这种连带受益的文化也是一种价值观,进一步影响同情心。而这种同情心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生存。
我要强调的关于进化论的问题是,同情心不应该应用于所有人,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。这也说明它是有局限性的。比如你需要钱的话,很多时候,我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给你。
Eunkook Mark Suh(韩国延世大学教授):
有调查结果显示,公民的幸福感水平在GJ间的差异很大。虽然很多社会变量,诸如收入、公平、安全等因素通常可以用来解释这些差异,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对幸福所抱持的不同信念也作用明显。
例如,研究发现,幸福感水平和每种文化背景下“快乐的人”受欢迎程度密切相关。又如,文化会影响人们对“幸福是零和博弈游戏”这种观点的认同,也会影响人们对幸福的外在、明显的和内在的、隐秘的两个对立面的偏重。
如果你所身处的文化认为,幸福是一种有限的供应,那么人们会觉得幸福供应是有限制的,是零和的游戏。如果你所处的文化相信幸福不是好东西的话,你就不太可能在众人面前表现成一个快乐(快乐与幸福在英语里是同一个单词)的人。众所皆知,一个快乐的秘密就是你能够把你的快乐表达出来,渲染在周围,你就会变得更快乐。
王登峰(北京大学人格与社会心理学研究中心主任):
西方文化强调的是个人的成功,遇到困难,逢山开路,换句话说就是走自己的路,让别人去不高兴吧。中国人要实现自己目标的时候,可能会有别的人觉得不高兴,但其模式是自己高兴,别人也要高兴。当你让第一个不高兴的人高兴起来以后,很清楚你的目标还在前面,还会有第二个、第三个人不高兴,那怎么办,都要尽可能地照顾他们的情绪。从中我们看到的是,用文化维度概念来说,西方追求成功的方式很男性化,而中国很女性化。
中国文化讲究性善,同时人也有自私的行为,中国人讲究自律,对这种行为进行制约。中国遇到问题的时候首先是调解,没办法的时候才是上法庭。中国人还会说,即便我赢了,但是输了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收拾我的,所以最好是不要上法庭。在香港,很多企业家遇到纠纷的时候,肯定要尝试多次调解,诉讼是迫不得已的手段。但是西方的企业家遇到问题直接上法庭。
岳晓东(香港城市大学心理学教授):
我对幸福的理解很简单,幸福是养成一个积极心理的习惯,是你对自己心态的不断修炼。有的人有的时候做事情追求尽善尽美,总是看自己不开心的方面,多过自己开心的方面。日积月累最后得出一个结论,活着没劲。所以我们要养成一个积极的心态习惯。
我在香港开设积极心理学的课,给大家布置作业,让大家每天睡觉之前想想今天开心的三件事情。如果一天举三个,一个学期下来,你会看到你的开心远远大于你的不开心,最后让你看到你活的意义。我们如果每天都能够选择一点开心的事情,而忽略一些不开心的事情,一年就差别很大,十年、二十年下来就会觉得非常幸福。
徐景安(著名文化人):
中国现在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,已经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。进一步深化改革需要新的理念。我的主张是幸福最大化,要建立一个幸福的中国。把幸福放在第一位,现在众人关注的民生问题、公共服务问题、贫富差距问题就有望迎刃而解。幸福中国不但要求改变评价目标,还要改变评价的主体,不能只让政府评价政府,也要让老百姓自己来评价。同时,幸福最大化的目标的落实依赖于社会行为的改变,我们不妨从创造一个幸福的社区、幸福的家庭、幸福的企业开始,逐步改变我们的整个社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