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 原:怎样理解中草药的毒副作用?
金世元:有毒的像附子、巴豆、生南星、生半夏、砒霜、水银等,历史有记载。今天也有规定,GJ公安部和卫生部规定,48种是剧毒的,管它叫有毒药。中药这么多品种,有有毒的,有无毒的,那神农百草经,360种,其中120种为君,无毒,可久服、多服不伤人。说副作用,你吃大黄吃多了还拉肚子呢。这个毒副作用,中医是这么看,这药有毒就用的是这毒;这药有偏性,也就是副作用,就用这副作用。
田 原:使用药物的偏性来纠正人体的偏性。此“以毒攻毒”非西医之“以毒攻毒”也!
金世元:对了。它是治病的。你比如说附子这个东西,它是温热药里最厉害的,什么意思呢?就和考试一样,所有的温热药里它是第一名,它的力量最大。大到什么程度?大到可以把死人救活。这个听起来很玄,你可能不信,但有理论依据,也被临床验证过。因为附子这味药是至阳的药,而它又是大毒的药,这是它的偏性。人从生到死也是一种偏,这很好理解。所以附子它救人就是靠这偏性,把将死的人从鬼门关那里给拉回来,就好像小孩玩跷跷板,一边太重了,坐了一个大胖子,另一边就也要重,把他给带下来,恢复平衡。
田 原:您的比喻很生动。那么为什么附子会有这样的性质?
金世元:这就和它的产地有很大关系。附子产于四川江油,只有这里产的附子才地道。这个地方位于西南四川盆地,水热条件非常好,用中医的理论解释,就是它这里土厚,而土能藏火,也就是把阳气都聚在附子里面了。再说附子的生长特点,附子冬至移苗,夏至收成。冬至到夏至是什么概念?冬至到夏至这个时间里面,阳气渐长,阴气渐消,天气越来越热了嘛,人体也好,植物也好,都处于一个生命活动越来越活跃的阶段,体现了“以火立极”、“以火消阴”这么一种思想。所以附子的种收符合这样一种生命规律。
附子的产地独特是它的“地”,附子的种收规律是它的“道”,这就是地道药材的“地道”。
说到附子,我又想到一个,这个你们一定会感兴趣,就是附子的炮制过程中用到的一个东西,很有意思。你知道四川有个叫自贡的地方,这个地方它因为两个事情很有名,一个是它那里出产恐龙化石,一个是出产井盐,自贡的别名就叫“盐都”。井盐是什么?就是从地底下打出盐水来,然后用锅来熬制,熬到最后剩下两种东西,一个是盐巴,另外一个叫胆巴。盐是属阳的,胆巴是属阴的。咱们吃的豆腐分为石膏豆腐和卤水豆腐,这卤水豆腐就是用胆巴来点的,把胆巴水往豆浆里面一放,它就成形了,就不再是豆浆了,成了豆腐。用中医理论来解释,这里面是什么原因?《内经》上写:“阳化气,阴成形。”胆巴是阴性的,所以它能让豆浆成形。我们经常吃豆腐,但想不到这里去。古人能想到这些,我们现在的人能想到这个吗?我不相信。
我们有一部分药既是食品又是药品,最近有一个东西叫中药保健食品,卫生部有文件,原来是81种,后来又下文增加到114种,可用于食用的药品。
田 原:听您讲这么多,真是很传神。可是在现在的老百姓看来,中草药已经成为一种概念,像现在三七牙膏什么的,这些东西,能不能真正作用于生活?
金世元:三七止血没说错,具体搁牙膏里搁多少,起不起作用,那我不敢说了;我得说这药性,你说六神花露水里搁金银花,那金银花是解毒的,那蚊虫虰咬不是痒痒吗,那就是毒啊,它是清热解毒的没错,当然具体你搁多少我不知道。现在有很多企业把中药糟蹋了,拿着我们这些宝贝就为挣钱。你瞧那报纸上面,这一开放,北京开了多少私人医院?所有西医不能治的,他们都能治。我们不是什么都能行的。很多西医也是这样,你找中医调理调理吧,没办法了就往我们这儿推,结果呢,我们没治好就成了我们的责任,这叫什么事呀?还有现在很多西医开中药,大量应用中成药,我们中成药的销量80%是西医开出去的,西医是各科都用。
田 原:西医开中药,那不是连乱点鸳鸯谱吗?
金世元:他乱点,他就瞧瞧说明书,再通过业务员介绍,这药能治什么病,就开出去了。他可不管,他胆子大着呢!中医不敢用的他敢用。我们说西药也好、中成药也好,都要在辨证的情况下才能用药。另外,我们中成药也有处方药和非处方药,也不是随便用的。
田 原:西医再开中成药的话,患者应该怎么办?
金世元:不用给患者出主意,您就给医生出主意得了。
田 原:给西医出什么主意?
金世元:就应该从根儿上解决问题。你西医也多少学点儿中医,否则你的水平不行。凡属西医开中药,你必须得有辨证用药的墨案,就是病历,你给我写好了什么病。我们中医看病有一套规矩,望、闻、问、切呀,什么脉、什么舌象?什么症状?都得给我写清楚。在这辨证情况下你用的什么药?随便一句话就结了那不行。
田 原:就是告诉他,无论西医还中医,今后应用中成药,或者给人开汤药,必须得写清楚墨案。
金世元:理、法、方、药都得写清楚,四诊都得写清楚。我们过去都有规矩啊。你比如说这人头痛、发烧、口渴,脉弱、舌苔黄…凭这些判断:风热感冒所致。通过症状辨证、辨别是什么病,总的原则是什么?应用什么药?办法是清热解表;用什么药?银翘解毒丸,或者银翘散。这才是理、法、方、药。中医看病得整套的,现在好嘛,就两字儿——感冒,感冒清热颗粒,您拿走五盒儿。这哪儿是大夫啊?
田 原:现存的问题确实不少。还有机器煎药的问题……
金世元:这煎药啊,我一直有看法,确实应该改进,要跟上时代的步伐。过去我们煎药都是砂锅煎药,其实挺科学,它不是金属,属土制品,和人体是亲近的。砂锅煎药,煎药的时间,先煎的、后下的,头煎、二煎,这是科学的方法,老百姓都掌握了。现在这煎药机可不是,把你那药往里一倒,完了以后就给您一袋儿,出来了。您闻那药味儿轻多了,您看那药色也浅多了,您尝尝也没那么苦了,当然药效——也就不好说了。就为了图方便,省事儿啊。这招儿最早是南韩弄出来的,现在我们GJ也跟上了!您说这煎药机科学吗?
田 原:听说韩国、日本、东南亚,都拿中草药在发财。
金世元:那更甭说。现在有好多人不是中医,可能是搞药的,也可能是西医,打着中医的旗号,在英国呀,奥地利啊,开诊所挣钱。出去以后就说是中医中药专家、是博士、是院士,其实什么都不是。利用中医中药发财,却把中医中药的名声给毁了。唉哟,怎么说呢,中医中药得从根儿上治理,光喊不成。您看现在这大专院校的学习,明明是中医专业,可西医专业的书籍超过中医专业的书籍了;它那个直观啊,好理解啊,显微镜里能瞧得见啊。中医那么多难懂的理论:什么叫阴阳五行啊?什么叫四诊八纲啊?学生不爱学,谁也没办法。所以振兴中医中药现在成了一个说法,您怎么振兴?下真功夫了吗?就知道开会,还解决不了实际问题。开会还老找我,我就说我签个到走人得了,您不就需要这个虚名吗?